天子的语调,仍是一派的温雅从容,仿佛刘彻并不是在指摘时政,而是在谈论天气而已。
民间有句俗话,叫做慈母严父。
但到刘彻这儿,却恰好反了过来,是慈父严母。
他但凡不是把天给捅塌下来了,天子都觉得无所谓。
太子嘛,国之储君,倘若连他都畏畏缩缩,瞻前顾后了,那这汉室还有什么盼头?
何况——
他这又不是闯祸,而是好学深思,敢怒敢言。
天子只觉得后继有人,欣慰非常。
而这样宽和的态度,无疑越发鼓励了刘彻。
他缓吐了一口气,稍微整理了下情绪,再次开口时,语气重又昂扬起来:“儿臣欲取之道,亦是父皇欲取之道。”
外间伫立的阿娇,不由愣了一下。
刘彻所取之道,是为儒道。
可是,舅父却明明是黄老之道的拥护者啊。
怎么就儿臣之道,亦是父皇之道了?
难道……
难道是说……
锦牖通明,风移影动。
她看着在紫檀夔龙边桂月围屏上离晃的光斑,恍然明悟了好些事。
而里间的天子,却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,明知故问地喔了一声,“此话怎讲?”
刘彻不禁哑然一笑:“就从父皇为儿臣择定的卫太傅讲起。
卫太傅所信奉,所推崇的,可不是清静无为的黄老之道,而是克己复礼为仁的儒家学说。
让这样的人来教导皇太子,难道还不足以说明父皇的心之所向吗?”